来NZ一个多周啦,今天周日,整理完笔记之后发现好像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突然放松到没办法支棱起来了,本来打算下午去市中心那边参加pride week活动,那么今天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我记得六月还会有更大的活动,太着急想要在来这里的前一个月就跟上所有“值得一去”或者“值得一尝”的东西想想就让我感到疲惫。
周五的晚上是第一次自己天黑之后回家,和同学social完之后我自己坐公交,走在路上的时候一边心不在焉看导航一边盯着地平线尽头快要消失的一点点光,谷歌地图突然冷不丁说了一句 welcome home,虽然并没有把任何地方当作家,当时听到还是愣了一下的。在电话里母亲总是担心我适应得不好,在第一次视频的时候她哭了,说我走后她吃不好饭,以前做饭是为了我,现在我走了她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我心里很明白她意识到我们曾经的关系动态的真相了,她以前总是说我不做饭我不出门要怎么在国外生活,我想我只是在给她个借口罢了。我并不需要她,是她需要我。
但我没说什么,轻轻笑了笑,和她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甚至比在国内的时候要好很多,让她多穿衣吃饭,照顾好自己,事后自己也很惊讶我是什么平静地说出那些亲昵的话的。我得到了我曾经想要的东西,我知道母亲爱着我,我知道她一直感到愧疚,以至于没办法直视我身上的伤疤,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就是这样来到这里的。临行前几天,我的整个人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在过着平日生活的我,一半是在当下的我。在机场,在飞机上的时候我看着时间,总觉得我还坐在家里的电脑前,外放着什么音乐,旁边是一摞神秘学相关的书和笔记,身上穿着柔软的珊瑚绒懒人毯,而不是正在跨越半个地球。来到这里后我好像没有时间去做任何以前常做的事情,但我的一天说到底也不怎么忙。但我变化很大,说是变化也不太确切,因为变化是一个过程,而落地NZ后我好像整个人被切换成了另一个模式一样。我很少有焦虑和躯体化的问题了,我会自然地和路人点头微笑,在课堂上活跃地互动,说话时盯着别人的眼睛,参加了学校的conversation club,我好像一个从另一个家庭里走出的小孩,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和其他人社交的时候,为并不好笑的事情大笑的时候,主动要求加联系方式的时候,课堂上其他人都太self consious而被迫成为leader的时候,我熟练得好像另一个人。
这是好事吗?我不知道。只有现在,那些灰暗的过去和晦涩的情绪才慢慢爬回我的脑袋里。所以我才没有出门,我才又变成了那个怯懦的自己。这一个多周我没有去碰以前的爱好,无论是神秘学,占卜,游戏或是和因因相处,我想我是害怕的。在这个对人生的一切感到不确定的阶段,我却坚信一样事情,we’ll be okay,这是Ahol一直在尝试对我说的。尝试在人生上一直前进以及创造新东西总是很吓人,因因说小时候被他的妈妈推着踹着出门,踉踉跄跄地在路上走。我心想确实是这样,即使在感情里我也总是感到需要推着他去走,于是我也厌倦了,把窗户纸捅破后他反而在感情里更像样点。可是没有人推我走,我在很久之前很轻易地放弃重要的东西,到现在为止大部分时候我也想要放弃。这种时候我就会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下落时无法控制方向的铅球,忽略自身的存在,只是像机器一样完成需要完成的事情。
现在倒是想起来了,在我走的前一天,我在考虑和因因分手。那是对我来说很艰难的一段时间,三天没怎么睡觉,又赶了两天的飞机。我记得在我们谈话时候的某一个瞬间我感到很委屈很委屈,比他第一次错过我的生日还要委屈。听他又提起自己的童年创伤,我心里觉得厌倦,可还是尽量保持尊重去鼓励他表达。他说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因为我不像他妈妈一样推着他逼他去做什么事情。听完之后我只感到全身血液都好似被冻结。
“所以你就这样对我吗?”我听见自己轻声问。我已经想不起那一瞬间的情绪,愤怒,耻辱,被背叛,疼痛。因为我知道创伤的重量,所以我从来都不想逼他,我尽力尊重和鼓励他,我知道这些有多痛,所以我不想这样对他。我记得我问他,如果我对你不这么好,是不是你反而会多做一些,我会少受些委屈呢?他沉默了一会说,也许是吧。
从那之后我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没有和他分手,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看着他开始努力,尝试更有支持性,对我表达他的想念。我会想他这样做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害怕我和他分手,我发现自己不再在意这些了。我们的联系因为时差减少了很多,但我一样待他如常,只是偶尔我想到爱,心头闪过的都是对自己的轻蔑。
离开故乡,来到新地方,卡在旧关系里。我是得偿所愿,没什么好抱怨的。太强烈的爱欲总是催生毁灭与绝望,或许被拒绝被利用后干脆利落结束一切到没有那么痛。痛的是我的爱意流淌的尽头并不理解这一切都代表着什么,痛的是我的受苦可以让人变得习以为常。我一直在按照我最需要的爱的样子去给予爱,可对着空荡荡的宇宙大哭大闹自然也都是没有回音的。
可是,可是。人生真是好复杂呀。
I’m content and peaceful, and the future is very long, I’m sure we’ll be f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