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在爱里被击碎几次

五月之后就没有再写过博客,说实话是不太敢写,加上日常赶due连占卜都没时间做,心怀鬼胎地拖到现在,为了不准备演讲才打开了博客的编辑器。

这三个月最大的感受就是无力和惶恐。倒不是说什么事情不对劲,而是象牙塔里活二十年出来看社会,发现自己身上被磨损到看到正常的东西都会不舒服的地步。开学已经差不多两个月,我已经成为了可以和所有人打招呼但不和任何人社交的存在,偶尔有人找也都是在问作业。在这种境况里我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对自己感到失望。大概我人生里的关系都是这样的,一开始看着挺正常一人,接触久了就发现其实各种细节都在把人往外推。在一段快乐且浅显的关系里总是忍不住皱眉,遇到善意就会像被大灯闪过的鹿一样愣在公路上,一天结束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床上呆呆听歌到凌晨。

昨天晚上在piepie家过夜又被trigger了,最后两个人一起抱在床上把话说通,他又道歉许多次。我一边悄悄流泪一边想着你又为什么要道歉呢,伤害我的人不是你。他把手臂放在我的胸口上,大概是因为知道有重物压着会让我感觉安心一点,piepie的呼吸总是比我快一倍左右,枕着他胸口的时候我可以听到他的心跳,有点犹豫地问他我是不是太磨人了。我听到他很坦诚地说确实会有一点,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我经常被trigger的事情,但没有非常难搞,更何况他足够喜欢我,心甘情愿被磨。我想到妈妈以前说连你的亲生母亲都憎恶你,这世上还有谁会忍受你呢,我是不信这话的,可它总是在我脑袋里。

最近一直在听笛子吹的浮光和精卫,好像自己也可以在每一个振鸣的瞬间飞起来一样,而不是受困在这里。今天cultural diversity课上老师问我来自哪里,而我又把哪里看作家,其实被问到的时候下意识就是害怕,当公开承认我的家不是我的故乡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可耻的。我不想在这里,可我也无处可去,我也不属于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人。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我刷着洪水的新闻,老师正讲着尊重和公平,而我意识到可以安然无事坐在这里学习着自由平等,没有被天灾人祸毁掉生活的特权让我非常痛苦。我不知道要怎么去说,也许干脆不说会比较好。我的痛苦是这样渺小和浅薄,以至于认为自己在拿他人的苦难自慰。

妈妈。我想起你以前经常喜欢听浪漫的歌,卡萨布兰卡,鸽子,盲眼的歌手用低沉的声音唱着我不懂你也不懂的西班牙语。妈妈,你曾经在期待爱情吗,或者你期待的是有什么人可以拯救你吗,就像我小时候深夜站在窗前等着有谁接我回家一样。你喜欢听这些歌,是因为你也被困在自己的人生里了吗,你也被我困住了吗?不够纯粹的恨让我痛苦,浅薄的爱也让我痛苦,在生活缝隙里挤出来的一点点快乐都被愧疚浸透了。妈妈,我越长大越能理解你,也越没法原谅你,我不知道怎么做,妈妈。你的世界看上去好简单,你可以好轻松地说我一定是恨着你的,你也可以带着快意向我描述你是怎么差一点点掐死我的,你模仿着喉咙咯咯作响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面对着我,虚空里抓着婴儿的我的脖颈。妈妈,我没有告诉你,我从未像当时那样害怕又心动过。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了,它太复杂,又太浑浊,妈妈,我没法在不挨打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的,可你明明并没有经常打我。昨天晚上我被piepie用皮带勒住脖子做爱,他压在我身上温柔地夸奖我的同时掐着我的脖子扇我耳光,阴茎深深埋在我的体内,过载的爱意让我痉挛,溺在让人头晕目眩的幸福里,我后天选择的,有阴茎的妈妈终于像我希望你曾经那样爱我了。可是我也好困惑,piepie每一次真心实意地为自己做得不够好道歉,并且真的会在之后做出行动。被他用腿和胳膊锁在怀抱里,强迫我听着他说我是被爱被欣赏的,听他说我做的很棒,他非常非常为我的成就骄傲,即使我小声尖叫着想要逃走。这些也是爱吗,可这不是我熟悉的爱。

我太习惯了被击碎,可有人想要帮我粘起来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因因是个有些软弱的好人,他好怕伤害到我,所以连掐我都是小心翼翼。piepie好像理解我从这些东西里得到的快乐,他好像知道我需要这些,于是他会毫不犹豫地在我身上留下抓痕和淤青,可他也是那个会记住我给他两个胸部起的名字的人,他是那个顺理成章地活到让我心生嫉妒的人,他是那个在我睡着之后悄悄亲我的人,他是那个在我的三明治里用番茄酱画爱心的人。我不怕恶意和暴力,我甚至可以从里面得到快感,可我好怕这些东西啊。妈妈,我不想和你一样,可我意识到我会故意说很多伤人的话只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的爱让我不舒服, piepie并不会被我的话冒犯到,似乎这样也没什么问题。妈妈,愧疚让我消化不良啊,妈妈,我要在爱里被击碎几次才能坦坦荡荡地好像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去接受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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